原作/CP:FGO/亚历山大X韦伯

现代paro,R-18

Resume:19岁的大学生韦伯·维尔维特在暑假做一份家教打工,每天去公馆里给贵族少年亚历山大教课。因为父亲的突然逝世而心灵有缺口的他,草率地接受了亚历山大的诱惑。时日推移,身体被教会情事的同时,韦伯也知道了亚历山大的秘密……

直到雨季结束

·1·

 

好不容易进入暑假却遇上了台风天。连续暴雨一周后终于出晴的一天,学校里虽然已经停课了,却是去学生那边做家教的日子。

沿着开满紫阳花的僻静坡道一路向上,尽头是一栋带围墙的独栋公馆——光从沿途绿化来看就知道这边的地段价格不菲。公馆和周围其他的独栋别墅一样,是和本地风格截然不同的欧式风格。韦伯·维尔维特在大门口按响电铃,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欢迎,韦伯·维尔维特先生。这边请。少爷已经在书房等您了。”

随后,穿着制服的仆人打开门,以恭敬得让人不安的态度将他迎了进来。

虽然说早就听说这一个片区都是富人的住宅,不过在现在集合住宅公寓已经十分普遍的情况下,在城市里能看到这样的独栋的房屋还是令人十分惊讶。以“一户建”来形容都嫌简陋,不折不扣的别墅公馆。

前庭是精巧的法式花园。有意使用了法式的对称装饰风格,植物却都是本土的植物,树状的紫阳花被修建成曲曲折折的圆柱体。踏着潮湿的石子路穿过庭院,进入公馆的房檐下,换鞋后登上二层楼梯,推开书房厚重的深红色木门,房间里,他的学生正坐在桌边等他。

 

“早上好哦,老师。”

“早上好,亚历山大。今天要讲的是公元前一千五百年的欧洲史,准备好了吗?”

“嗯嗯。老师今天也很有精神嘛。”

 

面前的亚历山大露出活泼的微笑。

他是个一目了然的美少年。身高在一米五和一米六之间。声音是尚未变低沉的,清透美丽的嗓音。还处于飘荡着中性美的独特而短暂年纪,不过那头火红的头发、有力的红色瞳子和少年眉目间的英气,却让人绝对不会搞错他的性别。

他的身体一定也锻炼得很勤快吧,此刻被那身整洁合身的制服包裹住的少年身体,也透着随时可以跃上马去般的活力气息,背脊挺得笔直。真的是个完美的贵族少年。这样的少年竟然是自己的学生,甚至让韦伯有种自惭形愧的心情。

——两周前。

大学的期末考试结束后,临放假前,韦伯偶然从学校发布打工情报的揭示板上看到了有人想找家教的广告,报酬丰厚得让人吃惊。申请者自然也很多,不知道为什么唯独自己被选中了。对方——现在知道是亚历山大的管家——在电话里和他约定了初次见面的时间。

“真羡慕你啊韦伯,运气真好呢。不过,说到那家公馆啊,以前从没听说有人住啊。该不会去了以后发现是狐狸的巢穴啊,要不还是别去了。”

应征失败的同学对他开玩笑道。韦伯当然去了。

打工时长是一个月,薪资采用一半预付的方式。在初次拜访的公馆里和令人过目难忘的美少年见面后,管家随后将韦伯带到另一个房间里,交给他一个厚厚的信封。

对于19岁的韦伯来说是个倒吸一口凉气的数额。拿回家以后信封里的钱也没有变成树叶。至少从这一点能确定自己去的不是狐狸的老巢。

且不论报酬之丰厚,本来这个暑假韦伯就不太想呆在家里。而对方提出来的家教要求正合他心意,当时他就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给亚历山大进行的是全科目的补习,周一到周五每天上午九点到十一点,下午从两点到四点。午休时要不要呆在公馆虽然由韦伯自行决定,但是也为老师准备了休息的客房,午餐和下午茶也有仆人准备。再加上拿的钱又多,无论由谁看来都是天上掉馅饼一样的好事。

除了——

 

“唉……”

望着窗外突然积聚的阴霾云层,韦伯发出一声忧郁的叹息。

迟来的梅雨季遇上台风来袭,导致今年的气候反常,本该是盛夏的七月气候却像凉秋一般。他现在身上也是制服领带白衬衫三件套的打扮。应征时虽然对方没有对家庭教师的着装提出要求,不过在这种夸张的环境里做家教,总不能穿着便服就来吧。

或者说,不管是谁在这种夸张的公馆里工作,都会感到压力的吧。

再加上——

“我说啊,亚历山大,你其实根本不需要找人给你补习吧,我只是把书念一遍而已啊?该掌握的东西你一下就掌握了。这样就算自己看书也没问题吧?”

和这么聪明的学生相处,反而给韦伯一种“根本不需要自己”的挫败感。会这样想,也是他缺乏魄力的表现吧。

“怎么会。老师教得好极了,永远做我的老师就好了。”

红发的美少年用一只手托着脸,笑眯眯地回答道。

——以及自第一天见面开始,从这位美少年的口中就不间断地对他吐出甜言蜜语的这种地方。实在使韦伯苦手。

“啊……”

鲜红的眼瞳让韦伯不禁有点晃神。

(不好不好。被魅惑了。)

他猛地摇了摇头中止了脑中的想法,轻轻地清了清嗓子。

“亚历山大,你对谁都这么甜言蜜语吗?”

“不会哦?只有老师是特别的。”

“还在说。你小子,感觉没事就喜欢把别人的心给勾走啊。才十五岁而已这也太过分了吧,长大了会变成什么样啊。”

韦伯故意用了对待小孩子的口吻,以强调两人之间的年龄差。不过,光凭他的外型实在缺乏说服力。

——他今年十九岁,大学二年级生,初见他的人谁都不相信。他那矮小的个头和单薄的身形,怎么看都像是十五六岁的少年,在中学生里也只算小个子。再加上脸长得秀气可爱,甚至还被人当成女孩子过,声音也还像刚进入变声期不久的少年一样柔和。大学里同系的女生满口“可爱”“可爱”地叫个不停,以男人的自尊来考虑实在高兴不起来。被男性性骚扰的事也常有发生,对韦伯来说,这是不可饶恕的,简直是侮辱。

“还有啊,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个男的啊。这种甜言蜜语,不应该留给女孩子说去吗?”

“哎?但是我喜欢老师的人,跟老师是男的没什么关系吧?”

“那你倒是说说,我有什么值得你中意的地方啊?”韦伯故意用了挑衅的语气。

“嗯,这个嘛。老师教课很有一套,这个且不说,老师的脸也很可爱呢。看到你的脸,这里就会砰咚猛跳起来。”

亚历山大满面微笑地将手放在胸口,连这种动作都优美得像画一般。

“……哈啊……”

——如果是被普通的男性说可爱,他说不定会气得冲出去跟人家拼命打架。不过被自己也是美少年的亚历山大这么一本正经地赞美,反而让韦伯发不火来。有种鸡同鸭讲似的无力感。

“总、总之谢谢你啊……”

 

午休过后,从下午两点开始断断续续下起小雨。望向窗外,银灰色的雨丝正漫无目的地从天空飘洒着。

对面的亚历山大忽然放下了笔,问道:“怎么了老师,很无聊吗?”

“啊?”

“哈哈,老师刚才又叹气了哦。”

“啊,对不起、亚历山大。”

“啊哈哈哈,无聊的话我陪你聊聊天吧?”

窗外鱼鳞状的墙壁上爬着郁郁葱葱的爬山虎。如果是任其自由生长的话,可能连窗户都盖住。从覆盖得恰到好处这一点来看,应该是公馆的守门人用心打理的成果吧。

“啊,这么说来,我在看到打工告示的地方也听别人提过,说这个公馆该不会是狐狸的巢穴什么的吧。毕竟一直都没有人住,忽然出现你这样一个小少爷,是个人都会起疑心的吧。”

“老师也这样想吗?”

“我?不会啊,只是有点好奇。你要是不方便说的话就算啦。”

“没有什么不方便的。我确实不在日本生活。严格来说我的家族在马其顿,不过学生时代是在意大利长大的。”

“‘家族’啊……哼,那么你甜言蜜语的口才也是在意大利学会的吧。”

“哈哈哈老师真是的,我从来没有说什么甜言蜜语吧。”

“你还真是没什么自觉啊……算了。”韦伯叹了口气,“那,这个公馆呢?”

“嗯?这个公馆是父亲的财产,不过现在暂时划归我名下。小时候我在冬木生活过一段时间,那阵子就住在这边。所以日语也算是我的母语之一。”

“……我说啊,你的父亲的名字叫城户光政不成?”

“?”

“别理我。我在说老梗。”韦伯自嘲地摇了摇头,“你来冬木是来度假的吗?”

“也可以这么说吧。本来家庭教师也应该一起来的,不过他临时家里有事请了假。正好我也想了解一下日本这边学校的事,找个大学生来辅导功课是最有效率的吧?”

“所以请家庭教师是你自己的主意喽?——真是个厉害的小少爷啊。”

“那,老师又是怎样呢?老师的日语很地道,不过你是个纯正的英国人吧。”

“嗯。我是在英国出生的,出生不久父亲就被这边的大学聘请了,在我很小的时候一家就迁到日本来住了。有时候也会回英国一趟,和英国的亲戚联系一下,不过我大部分时间都住在日本。”

“老师的家庭……”

亚历山大正想问下去,韦伯的话头却突然打住了。他有些生硬地打断了亚历山大的话,从桌边站起来。

“啊、差不多到时间了。今天就先到这里。明天我们再继续吧。”

“欸?……好的。老师要回去了吗,我送你到车站吧?”

“不用啦。我只是过来打工而已,你不用太在意我。”

“嗯,好的。那么明天见,老师。”

——每到这时候,亚历山大就会露出寂寞的笑容。

 

一走出公馆的大门,韦伯的表情便阴沉下来。虽说跟亚历山大相处完全不累,和他聊天也很愉快。但韦伯还是想多花点时间自己一个人呆着。

——明明只是不想呆在家里才出来打工的,和别人接触时又让他想缩回到只有自己的世界里去。这也是十九岁了还那么不成熟的表现之一吧。

从长长的坡道上下来,新城市的气息就渐渐明显起来。冬木是座格局奇怪的城市。城市的一面是旧城区,沿着山麓修建了许多独栋公馆。隔着一条河流,冬木大桥的另一头却是满溢现代风情的新城区。两边城区气氛截然不同,泾渭分明。在公交车车站牌旁韦伯抬头看自己来时的方向——公馆的外观被山麓的树荫遮蔽,若隐若现。在灰霾的天空下,倒真有种狐狸巢穴的感觉。

仿佛会将人心吸走一样的神秘。

(今天,说到了父亲的事……)

如果对别人说自己每天在这样的建筑里给一个画风如梦似幻的小少爷做家庭教师,人们会说是他的心失常了吧。

以十五岁的年纪来说,亚历山大未免不太寻常。他实在过于早熟、善解人意了。那双关切地注视他的红色瞳子,甚至让韦伯有种在被窥探内心一样的感觉。

据说,只有内心有破绽的人才会被妖魔外道缠上。虽然别人看不出他们内心的空洞,灵体却对此很灵敏。

胸口空荡荡的,像一栋被卸下了所有门窗的废宅,四面大开。这样的内心,被什么趁虚而入也不奇怪吧。可就算被趁虚而入,自己本来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东西。

——这想法不过是想要撒娇而已吧。自暴自弃,是因为期待被人告知自己是值得珍惜的。察觉到脑中的想法,韦伯不禁一阵自我厌恶。

 

孤僻的青年在连日的雨中形单影只地送走他大学孤独的暑假。

——直到那一天为止。

 

·2·

 

上午出门时,在玄关被母亲叫住了。

“韦伯,这段时间每天都往外面跑,你干什么去了?”

做家教打工也不是什么说不出口的事,说出口时却临时改为了“在学院研究室那边给老师帮忙”。

——是因为昨天的事情吧。

“是这样的吗韦伯,真的没有什么事瞒着妈妈?你爸爸的葬礼才举行没多久,你又什么话都跟妈妈不说……妈妈很担心你的精神状况。”母亲的声音很是担忧。

“我没什么可担心的啦。”韦伯勉强笑了笑说,“那,我出门了。”

 

离开家门,头顶是阴沉的天。前段日子连日夸张的暴雨虽然止住了,最近总也和晴天无缘。太阳总是露一下脸就被遮住了。天空阴霾,湿润,似雨非雨。

仰望天空,韦伯无意识地皱起眉头。

听到父亲噩耗的那天,也是这样的天气吧。那天自己正在学院里上课,忽然接到母亲的电话,带着哭声说父亲出事了。

父亲去海外参加学术会议,在机场都买好了带给妻子的礼物,回程的飞机却失事了。

跟玩笑一样,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情节,没想到发生在自己身上。

和失声痛哭的母亲不同,韦伯却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直到葬礼结束,他甚至都觉得并非现实。理智上虽然知道自己丧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呢——实际却实在没法切身体会到。

只有胸口空荡荡的,好像连风都能穿透一样。

如果能够普通地哭出来,母亲对他的担心可能还要少一点吧。

——不过,今天却和以往有些不同。想到昨天在公馆发生的事情,韦伯的脸腾地变得滚烫。昨天回家后他也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母亲一定也注意到了才忍不住过问的吧。

被问到在干什么的时候,没有直接把打工的内容说出口,也一定是心虚的缘故。

(昨天,被自己的学生夺走了初吻……)

韦伯不自觉地摸了摸嘴唇。

——不对不对不对!这种说法简直就像个女孩子一样,太不像话了。虽说确实是初吻没错……

神经质地摸着嘴唇,韦伯不禁回想起昨天在书房里发生的事情。

本来应该是个一如既往的下午,如果不是他发呆发得太厉害的话。

“……老师,没什么精神啊。”

对面的亚历山大放下笔,关切地问道。

“啊,对不起。”

“嗯?没事。老师有什么心事吗?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说哦。”

“啊,谢谢你亚历山大,真的没事。”

听到韦伯这么说,亚历山大于是又低下头去应对面前的习题。托腮看了一会儿美少年火红的头发,“呐,亚历山大……”这次变成韦伯主动开口搭话,“你在这边是度假到八月份为止吧。”

“嗯。”

“补习结束之后就会回意大利,对吧?”

“嗯。”

“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老师没去过意大利吗?”亚历山大抬头问道,“……唔,天空很蓝。虽然临海,空气却很干燥,冬天也很温暖。很适合度假哦。”

“这么说来根本没必要来冬木这种地方度假不是吗,再加上今年又赶上梅雨……”

“哈哈哈,说的也是呢。”

“……你在意大利,也有很多朋友的吧。”

“有哦。”

——忽然,有种十分不甘的心情。

虽说自己也很清楚。就算每天对着自己甜言蜜语,这家伙也根本不是属于这里的人。“永远做我的老师”什么的,不过是亚历山大信的口开河罢了。自己本来也没有放在心上。

“……老师。”

——脸颊突然被亲了。韦伯一下子呆住了。

“老师刚才的表情很寂寞呢。”

 

……啊。刚才那个,是性骚扰吧。一般来说应该有什么反应来着?

因为是被美少年袭击的缘故吗,并没有什么嫌恶感,反过来倒觉得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韦伯呆呆地想着。

亚历山大眼瞳中的色彩忽然变得浓烈起来,宛如老练的狩猎者遇上了难得一见的猎物,一边压抑着心中的激昂,一边想办法保持沉着冷静,鲜红的眼瞳中不同的情绪激荡着,将那双眼瞳变成了魅惑的酒红色,仿佛能将人吸进去。

“老师……你都不反抗一下吗……”

压低了的清澄声音,也变得诱惑而潮湿。

——不是的,换作平时的自己早就哇地一声叫出来了。只是因为太过震惊,反而没能反应过来。

亚历山大的脸又凑近了。还是啄一样的亲吻,试探着韦伯的反应。

平时端庄有礼貌的美少年转眼变成了另一种面貌。可能是平时没有特意展现出的本性的另一面。

这个时候哪怕装腔作势,至少应该呵斥他一下——

同时,又忽然有种自暴自弃的心情涌了上来。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抗”这个词用在自己身上也很奇怪。

倒不如说,心中的某个地方仿佛正期待着堕落一样。就算被比自己年少的男孩子夺走初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还没有尝过堕落的滋味呢。他完全可以再堕落一些。

一个阴暗的声音从深处悄悄向韦伯耳语道。

 

——反正,亚历山大对自己也不是认真的。

那么闪耀完美的少年怎么可能真心喜欢上自己呢。

 

这个念头让韦伯的表情变得好像在赌气一样。

这绝不是应当在青年脸上出现的表情,反而让他显得更加孩子气。韦伯并没有发觉,纯论精神年纪,自己的学生应该在自己之上。

“哼哼哼,反正只是好奇吧,你这个年纪的小孩都这样。想要做调情练习的话,陪你玩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咦?不是的哦我是真的喜欢老师?……啊,算了,先不管了。”

 

近在咫尺的热切呼吸吹拂着韦伯脸上的绒毛。这次是落在唇上的吻。

亚历山大的舌头湿润地入侵到口腔里来了。

——和预想不一样,色气十足的吻。

“啊……”

猛地一阵眩晕升了上来。下身也突然热了起来。血液直往一个地方流过去。

身体擅自对亚历山大的亲吻有了感觉。韦伯为自己过剩的反应感到吃惊和强烈的羞耻。

他慌慌张张地想要中止掉接吻,然而亚历山大不允许他推开自己。

他抓住韦伯的手臂,另一只手绕到韦伯身后托住他的后背。像和女孩子跳舞一样,轻松而熟练地,把韦伯的身体向身后的桌面压下去,一条腿灵活地插进韦伯分开的双腿之间。

两人的身体紧紧地贴着。亚历山大用得空的一只手轻柔地抚摸着韦伯的脸颊,舌头分开他的牙齿,毫不犹豫地勾住他的舌头,轻轻地吮吸着。

“————”

脑中袭来一阵甘美的麻痹感。好像要失去意识了一样,韦伯几乎忘记了呼吸。

他的全身都被抽走了力气,瘫软在了亚历山大的手臂中。

——自己的初吻。

窗外下着绵绵细雨。阴暗的天光让这个房间失去了时间感,仿佛漂浮在世界之外。挂钟准点报时的铃声突然在两人的头顶上响起。

“啊好险。……差一点失去理智了。”

亚历山大放开了韦伯,满脸通红地用两只手揉了揉自己的脸。

“今天就到这里。老师,我们明天再继续吧。”

 

像往常一样在公馆大门报上自己的名字,亚历山大正在书房里等他。看见韦伯,少年露出惊喜的表情。

“老师你来了啊?”

“?我不是每天都来的吗?”

“我很担心啊,万一老师今天不来了怎么办。”

有仆人们在房间里,亚历山大把话说得隐晦,却清楚地表明他并没有打算把昨天的事糊弄过去。韦伯心念一动,故意问道:

“那,万一我不来了呢?”

“那么我怕是要去老师家里拜访一趟了。”亚历山大认真地回答,“不过,不知道会不会被老师讨厌呢。”

那样的话自己打工的内容不就也露陷了吗,怕是真的会很麻烦。韦伯苦笑着打着哈哈。

“开始吧。”

仆人们退出了房间。沉重的木门一关上,只有两人独处的屋子里便染上了暧昧的氛围。像往常一样和亚历山大在桌边坐下,这一次韦伯却完全没法静下心来。亚历山大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嘴唇。

“老师,可以吻你吗……”

——比起不由分说地强吻,被这样询问反而让韦伯更加窘迫。

“随便你……”

他难以启齿地小声说,垂下眼帘。脸颊上感受到亚历山大的目光,好像被温暖的火轻烫一般,不痛,却有种难以忍耐的感觉。

还好,亚历山大很快结束了令他羞耻难耐的注视。感受到少年脸颊的靠近,在亲吻到来之前,韦伯先闭上了双眼。

鼻子里蹿入一股亚历山大身上的味道。美少年独特的体香是淡淡的青草味。突然地,韦伯想起亚历山大提过的天空湛蓝又空气干燥的意大利。

湿润的舌头探进自己口中。强烈的眩晕感也随之升起。

“啊、不行……”

他忽然慌慌张张地推开亚历山大,仓皇地从椅子旁站起来,逃到了身后两排书架之间。

两排书架的尽头是砌满了书的死角,韦伯逃无可逃。这里原本就是为了保护书籍不被阳光照射而特意制造的角落。头顶没有开灯,两侧都是书籍,形成一个阴暗封闭的空间。

换个角度看,简直是偷情的绝妙场所。

——韦伯也立刻、几乎有点绝望地察觉到了这一点。

亚历山大的身体带着热烘烘的热气,从身后抱住了他。

“啊、干什么、……”

“和老师约好的,昨天的继续。”

我怎么不记得和你做过这样的约定!在吐槽这个之前,韦伯先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啊!亚历山大!你在摸哪里?”

“嘘……”亚历山大咬着韦伯的耳垂,在他耳边轻声提示他注意声音。气息吹过耳朵上的绒毛,韦伯的脖颈立刻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他简直不敢相信,仅仅是这样,自己的身体居然就有了感觉。

温热的手臂环绕着韦伯的腰,一只手从身后伸进他衬衣散开的下摆里。比起爱抚,更像在确认平日隐藏在衬衣下面肌肤的感触。少年的手掌和手指上都有厚厚的茧子,这是长年骑马和击剑练习的结果,粗糙的手掌滑过韦伯平日得不到日晒的苍白皮肤,甚至让他感到有一点疼痛。亚历山大的手指若无其事地捻了捻他那细小的乳头。韦伯立刻小声叫起来。

“啊……疼……”

“老师的肌肤……就像女孩子一样细腻呢。”

他无视韦伯的小声抗议,在韦伯的耳边轻声笑着。另一只手则灵巧地解开了韦伯裤腰的扣子,直接伸进内裤里。

“……这边也是,这么快就湿了。老师真的……好可爱啊。”

亚历山大的声音透着感动。

但是无论如何,这个姿势实在是太下流了,也不怎么舒服。韦伯扭转过上身,勾住亚历山大的脖子。他说不出口自己的诉求,亚历山大却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少年的嘴角露出爱怜的微笑,将手从他的衣服里抽出来,像和心爱的女孩跳舞的时候一样,揽住了韦伯的腰,轻轻地把他放倒,让韦伯分开腿坐在地板上。自己也跪坐在他的对面。

——这样他既可以尽情地品尝韦伯一只耳朵,又可以让韦伯的上半身倚靠在自己一侧臂弯里,使韦伯的后背不至于抵着书架的木头格挡。空着的那只手则拉下韦伯碍事的内裤,握住他那前端已经湿润了的坚硬的部分。

“老师、老师是第一次……被人做这种事吧……”

快感的根源被别人掌握住,好像连脑髓也被人玩弄一样。听着亚历山大的耳语,韦伯不禁一阵悚然。他分不清这只是身体的反应,还是连心灵深处都因为超乎意料的快感而战栗。

韦伯原本以为自己是个缺乏性欲的人。

毕竟一直以来,他都过着一种在别人眼里无聊又禁欲的生活。进入了大学后也没有享受过人生,只是一味把自己关在图书馆或者研究室里。因为不喜欢和别人一起出去玩,他没什么朋友。他也没有和女孩交往过,性经验为零——不要说和谁睡了甚至连想象一下那种事对他来说都很奇怪。对色情杂志他也没什么兴趣。自慰虽然偶尔会做,但是说到底就只是攒多了然后弄出来而已。

(啊啊、可恶……)

——被别人的手弄出来竟然是这么舒服的事情吗。仿佛脑髓都要融化了一样。

“……我好高兴啊。老师的身体,又软,又热……”

(你给我少得意忘形啊!)

比起行为本身,听亚历山大说这些不知廉耻的甜蜜话倒更让韦伯感到羞耻。

不过,强烈的羞耻心也煽动着同样强烈的快感。

听着亚历山大的赞叹,快感的闸门好像突然间坏掉了。高潮已经很接近了,韦伯不禁侧过身去,紧紧地抱住了亚历山大的肩膀,无声地催促他加快动作。亚历山大发出轻轻的笑声——好像很享受一样——回应了韦伯的请求。几次绷紧自己的身体之后,韦伯红着脸浑身瘫软下来。他觉得自己好像有片刻陷入失神,在他的呼吸恢复平静以前,亚历山大始终温柔地抱着他。过了一会儿,才轻轻放开他,掏出随身携带的手帕擦去自己手上的白色液体。好像很依依不舍似的,又将擦拭过的手掌凑近脸边,伸出舌头来尝了尝味道。

少年的脸庞上情欲未散,伸出的鲜红舌头显得十分色情。

“啊……老师太棒了。”

韦伯的脸再次红透了。

 

“……外国的小孩都这么早熟吗。”

“嗯?”

“就是……这么的……经验丰富……”

亚历山大瞥眼看去。韦伯的脸上潮红未散——既是高潮后的红润,也是出于害羞。和那可爱的神情相对的是,他的声音却又回到了之前半是赌气半是自嘲的声调里。

“别人的情况我不清楚。我确实经验丰富,不过,并不完全来自于经历哦。——老师,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我和一般人不太一样……虽说你多少也察觉到了吧。”

“啊?”

“简单地来说,我知道自己以后会经历的事情哦。虽然说没什么实感。”少年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就像游戏通关以后的二周目,大概是那种感觉吧。以后会遇到些什么人、什么事,碰到这种情况那种情况时应该怎么办,一般来说心中都有数。”

“特异功能?”

“不知道啊,小时候说给别人听,大家都不相信呢。”亚历山大笑着说,“也可能是上辈子的执念太深,有什么东西忘不掉吧。”

韦伯沉默了一会儿。

“……是吗。知道自己的未来,不是挺好的嘛。”

“老师觉得好吗?对我来说,那不就像一本书提前被告诉了结局一样没意思吗。精神从一开始就被固定了,也不会再成长了。”

“也有那种看书看到一半就急着翻结局的人吧,‘如果是悲剧的话就不看了’……对很多人来说,不知道结局,也很让人焦躁吧。”

——尤其是,自己。

察觉到亚历山大的目光,韦伯忽然觉得自己此刻的想法已经被他看透了。为了掩饰,他连忙低下头去。

就在这时,一个念头忽然冒了出来。

如果亚历山大的话是真的,那么将来自己会变成什么样的人,他也会知道吗?

韦伯实在想知道,自己以后究竟能不能变成一个出色的大人。

可是他能回答的前提是,如果未来自己还会继续出现在亚历山大的人生里……

——在他未来的人生里,还会有自己出现吗。

他还没有勇气问出这个问题。

 

·3·

 

头顶敞开的一扇窗户吹进夹着雨丝的凉风,韦伯赤裸的身上立刻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因为一直穿着衬衣的话完事后衬衣就会皱掉,为了避免引起别人疑心,最近在情事前韦伯都会脱掉衬衣。可是在宽敞的书房里赤裸身体,无论何时都会引发他的羞耻心。此刻他也是全裸只穿了袜子,分开腿跨坐在对面亚历山大的身上。

——从那天以来就一直耽溺在情事中。每一天都如此。“授课”变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授课行为,只不过老师和学生互换了角色。抬头看着头顶的阴天,韦伯心不在焉地开口道。

“……呐、亚历山大……”

“嗯?”

“男人之间的做爱,是不是有更激烈的方式……”

“啊啊,有哦。”

顿了一下,亚历山大回答道。

“啊……不想试一下吗……”

“我担心会把老师弄坏了……”

“我想……被你弄坏……”

顿了顿,韦伯说。他的耳朵一下子变得通红。亚历山大爱怜地注视着这样的他。

“不行。我要好好地珍惜老师,绝对不会弄坏你。”

轻拂脸颊的湿冷的风,夹杂着雨的气味,韦伯发烧的脸上有种凉爽的感觉。听到亚历山大的否决,一瞬他有点失望,同时,却又感觉到自己是真的被爱着的。

自己决不是追求被爱,才同意跟亚历山大进行这样的行为的。

没错。他只是想被弄坏而已。

像亚历山大这么耀眼的少年,为什么会迷上自己呢。察觉到自己的念头,一阵漆黑的悔恨感从韦伯的心中流出。

 

——父亲在世时,从来没有正眼看过自己,从来没有对自己说过一句肯定的话。

 

他的父亲既不是天性虐待狂,也不是由于对韦伯寄予厚望而对他要求过于严格,只是出于学者的理性和客观,公正地对儿子做出评价,“无能,一无是处”,这种冷漠的态度,甚至比恨铁不成钢还要使韦伯的心受伤。

父子的关系并不亲密。要不是如此,他也不会对父亲的逝世无动于衷。

只是,非常空虚。就好像一直以来拼命地抵抗着什么,而那个东西却凭空消失了一样。

直到那时候他才终于能正面自己的心:自己虽然一直以来都摆出一副轻蔑父亲的态度,其实却也在为了获得他的肯定而一直暗暗努力着。

拼命考入父亲任教的那所大学,目的不是很清楚吗。自己难道不是为了听到父亲的赞许,才一直努力到了现在吗。

不管怎么样,他已经没有机会再向父亲证明他是错的了。因此,套在他心上的枷锁也永远取不下来了。

自己或许真是个一无是处的家伙吧。因为是个无能的人,所以谁也不会重视自己。这大概是类似于被害妄想或者自我意识过剩的情结。他害怕被人看穿自己心中的念头,因此他也害怕和人交往过深。

什么也不去想,只是沉溺于情欲中时,至少能让他从自我厌恶中得到片刻的解脱。最好更加粗暴地对待自己……韦伯甚至开始有点害怕亚历山大对他展现的温柔,让他有种心上的硬壳都在融化的感觉。

硬壳融化后,自己内心那些黑暗的东西就会全部都流出来被他看见吧。那个,自己都没法正视的自己。

乳头突然传来甘美的刺痛。

“啊!”

被亚历山大用牙齿咬住吸吮的感觉让韦伯不禁一下子叫出了声音,他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明明才释放过,下身又慢慢地开始变硬,韦伯甚至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总有一天会吃不消。红发的少年伸出手,把玩着他半勃起的器官,一边在韦伯的耳边感动地说着“老师最近这边变得很敏感了”。

(可恶……)

韦伯的自尊心也受到了刺痛。

“老师,有时候会露出让人觉得寂寞的表情来呢。……不过每到这时,你也会变得更加色情。”

“啊……”

听着亚历山大的耳语,韦伯不禁觉得自己的身体真的已经变得很色情了。

“都交给我吧,我会让你把难过的事情都忘掉的……”

不过亚历山大又很会撒娇,这次是像可爱的小动物一样嗫嚅着“老师也碰碰我嘛”抓着韦伯的手带向了自己的腿间。

少年腿间的性器因为兴奋而肿大坚硬着……有点吓人。明明顶着那样一张天使的脸,性器却像成年男子的一样。

反过来自己这边……唉。

韦伯的自尊心再次被刺痛了。

不过,看着亚历山大因为自己笨拙的爱抚而兴奋起来呼吸急促,也有一种奇妙的自豪感。韦伯·维尔维特尽可能地取悦着自己的学生。

——从那一天以来,谁也不知道在韦伯·维尔维特身上发生变化。他已经渐渐适应了被亚历山大用手或者嘴唇玩弄到高潮,也学会了用自己的手、嘴唇,或者夹紧大腿让年下的少年释放出欲望。每次甜美热切的行为结束后,穿上衣服若无其事地从房间里走出去时,都有种强烈的罪恶感。

他的心又为自己找借口说,就算是背德的行为,率先引诱自己的学生也是共犯。但这不过是为了缓解罪恶感罢了。

重新穿上衣服,将衬衣下摆腋进西裤里,固定在裤腰的背带装回肩膀上,韦伯甚至连白衬衣的扣子都神经质地扣到了头。

不这么做的话,说不定哪一天就会暴露给这个公馆的仆人们。

……也说不定,他们打一开始就知道了。说不定早就见怪不怪了呢。

“老师……”

亚历山大在身后苦笑着看着他,出声招呼韦伯坐到他身旁的椅子上。

 

——这时前厅忽然传来响动。

是高跟鞋行进声音。

叩、叩、叩。冰冷的声音在地面回荡着,韦伯忽然没来由地汗毛倒竖。

究竟什么样的女人才会拥有这样的脚步声呢。冷酷、坚定,透着难以形容的威压。究竟要踩过多少人的尸骨,才会练就这样的步伐呢。仅仅是脚步声就给人以这么强烈的紧迫感,韦伯还是生平头一次体验到。

身旁亚历山大的脸色也忽然变得惨白。

“奥林匹亚丝夫人。”

门外传来仆人们的声音,也可能是为了给小少爷通风报信,声音比平时要稍微响亮一些。

“夫人、您怎么突然回来了?都没提前告知一声……”

“哦,刚好最近有事要来一趟日本,想起亚历山大在这边,就顺便搭飞机来冬木看看。我时间紧张,见他一面就走。亚历山大在的吧?”

女人的声音已经来到了书房门口,那声调也像韦伯预想的一样,优美、冰冷、充满威严。

“……是谁?”韦伯悄悄问道。亚历山大依然惨白着脸色,小声回答道:

“是我的、母亲大人。”

“少爷,可以打开门吗?”

门口传来仆人们询问的声音,在得到亚历山大的首肯后,门开了。

一位贵妇人走了进来。

冰冷的高跟鞋声这次是在整个屋子里回响着。贵妇人在屋子里降下无言的威严,亚历山大和韦伯都不由自主地从椅子旁站了起来。

“亚历山大,你还不打算回去吗?……哦,这位是?”

“您好,我是韦伯·维尔维特。”

“哦,你好。”

贵妇人的眼睛落在韦伯的身上,只一瞬便冷冷地抽开了。

尽管只有一瞬,却使韦伯突然感觉置身冰窖。

 

——被看透了。

贵妇人那双像蛇一样冷酷、像冰一样锐利的眸子,和亚历山大那双热情的火红瞳子仿佛来自截然相反的两个世界。只有一出生就浸泡在权势斗争的泥潭中,将踩着别人的尸骨视作理所当然,人才会拥有那样的双眼。虽然只有一瞬,女人的目光却明明白白地显示着,打一开始她就把他和亚历山大之间的关系看透了。

“——所以这是你的新玩具喽,亚历山大?”

贵妇人轻蔑地笑了。

“不是玩具,他是我聘请的家庭教师。”

亚历山大勉强忍耐住怒火,礼貌地回答道。

“家庭教师就家庭教师吧,随便你喜欢。——亚历山大,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意大利?之前的事情都摆平了,也差不多是到你出面的时候了。家族那边有些事情也需要打理起来了。”

“是的,母亲大人。机票已经预定好了,两周后我就回去。”

亚历山大温顺地回答道。

“两周后?……算了,这次就随便你好了。不要太贪玩哟。”

 

高跟鞋的足音从走廊上消失后,亚历山大绷紧的肩膀才松弛下来。两人都瘫坐回椅子上。

窗外传来汽车引擎点火的声音。从窗口看见奥林匹亚丝乘坐的复古小轿车正从大门口绝尘而去。果真是行程紧张的女人。确认她的气息已经完全从公馆里消失了,亚历山大的精神才从紧张中解脱出来。

“啊,老师……”

他立刻察觉到韦伯的不对劲。

韦伯低垂着头,半长的侧发遮住了脸。虽然看不清表情,亚历山大却察觉到他的手正攥成拳头,全身都因为绷紧而微微地发着抖。

“……我先回去了……”

过了好一阵子,从那纤细的身体里才发出无精打采的小小声音。

他失魂落魄地从椅子旁站起来,就向房间门口走去。亚历山大下意识地去拉韦伯的手,被韦伯条件反射地打开了。

他看也没有看亚历山大一眼,仿佛完全没意识到被甩开手的亚历山大正露出惊讶和受伤的表情。只是垂着头走出打开的大门。亚历山大从背后追上了他。

“等一下、老师!你在生气吗?是母亲大人的话让你生气了吗?你不说的话我是不会明白的啊?”

亚历山大再次抓住韦伯的手,这次他用上了力气,论体力韦伯根本敌不过他。

“放手……!”

“我不放。现在放你回去的话,你明天就不会再来了吧?!”

“准备跑路的人不是你吗,亚历山大!”

韦伯快要气疯了。亚历山大被他的话震住了。

“你不是已经买好机票准备飞走了吗?!你是在跟我装傻吗,还是说,我看起来就那么好耍吗?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已经买好机票了?为什么、明明都准备离开这个国家了、你却还……”

——还和自己做了那些事。

——这样一来,自己不就真的像玩腻了就被随便扔掉的玩具一样了吗。甚至连自己只是玩具这件事到头来都被蒙在鼓里。

“真的把我当成玩具了吗……她说‘新玩具’、那又是什么……在我之前,你还像对我这样玩过别人吗……这样耍别人很有趣吗……?”

韦伯的声音带着哭腔。

——他的心痛得好像要炸开了一样。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人们说的“心痛得要炸开了”竟然是真的。有生之年,他还从未体验过这种疼痛。韦伯用一只手用力压住了自己的胸口。

他没有再看亚历山大,转过身踉踉跄跄地冲下楼梯。亚历山大本来想追上去,却被韦伯不寻常的模样给镇住了,一时不敢向他伸出手去,只是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

房檐外正下着静谧的小雨。庭院里的紫阳花在灰暗的雨中呈现出奇异的、妖艳的美,它们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在雨后腐烂凋敝的命运。走进细雨中,韦伯感到冰冷的雨丝正一点点地打湿他的头皮。雨忽然变大了,大颗大颗的雨滴从空中落下来,像鞭子一样打在他的头上,身上。

很冷,而且也很疼痛。

他的双腿很沉重,全身都没有力气,光是忍受着胸口炸裂的痛楚他就已经竭尽全力了。韦伯并没有自己能够顺利地走出公馆大门回到家中的自信。

回去了以后要怎么跟母亲解释呢——

说自己只是被人当成笨蛋玩弄了一番而已。

(可是你不也是在利用他吗。你是因为想要忘记父亲的事情、因为自己想要堕落才利用了他。你根本就没有对他付出过真心,所以你也不配得到他的真心。这一切都是你的自作自受。)

心中一隅,有声音在提醒自己。

“啊啊、可恶……!!”

忽然间双腿一软。韦伯以为自己要跌坐到地上了,身体却被一双温暖而结实的手臂从背后托住了。

“不要……碰我……”

韦伯用力挣开了亚历山大的手臂。

他既没法看亚历山大的脸,也没法面对自己——韦伯在雨中抱住自己蹲下来。

悔恨。不甘心。悔恨。不甘心。嗓子眼哽咽着,心里发苦,然而哭不出来。只有雨水在他的面门上流个不停。

“可恶、可恶、啊啊、可恶……”

身体被亚历山大环抱住了。亚历山大也在他的身旁蹲下,火红的头发被雨水打湿,一绺绺地贴在他的脸庞上。韦伯已经没有挣扎或者推开他的力气了。亚历山大托起他的脸,让韦伯的眼睛看着自己的眼睛。在这么冰冷的雨中,那双鲜红的瞳子也依然是干燥而温暖的,仿佛映着某个遥远的临海国家那开阔而湛蓝的天空,又仿佛能将他的心也吸进去——不可思议的,被这双有魔力的瞳子注视着,韦伯那颗破碎的心忽然间得到了平静。

“老师,你误会了。我会慢慢和你解释的。还有,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玩具过。我说喜欢老师……是真的。每一次都是真心的。”

冰冷的嘴唇碰到了他同样的冰冷的嘴唇。从少年口中传来的些许温度,旋即被冷雨扑灭。亚历山大的舌头柔软地触着韦伯的口腔,持续把热气送入他的体内。像是在说哪怕只有千分之一也希望你相信我的真心一样。

像对待易碎的贵重品一样,慎重而温柔的态度,从第一天起就没有变过。

韦伯仿佛听到什么东西破掉的声音。

——那是他虚张声势的面具。

雨水敲击着他的面门,从眼角汩汩涌出的热泪被雨水的寒冷中和。他清楚地听到自己在亚历山大的怀中哽咽的哭声。

 

·4·

 

在狭小的更衣室里和亚历山大两人脱下衣服。韦伯犹豫着脱下湿透的衬衫时,亚历山大已经把自己脱得一丝不挂招呼他进浴室来。

“老师快点进来,再迟的话你就要感冒了。”

两个人一起泡在浴缸里,肌肤在温暖的水里贴着。亚历山大在韦伯的身后抱着他,让他把身体放下来靠在自己的胸口上,好像是为了加倍温暖他冰冷的身体一样。

亚历山大线条优美的手臂环绕着韦伯苍白的肌肤,手臂有日晒的分明界线,日晒过的部分是健康的小麦色,衣服遮蔽以下的部分则是美丽的蜂蜜色。亚历山大将下巴放在韦伯肩膀上,湿漉漉的红色长发在水里漂浮着。

“对母亲来说,我就像她的提线木偶一样吧。从小,她就喜欢把我心爱的东西弄坏。喜欢的玩具也好、我的小马也好,还有最初交到的好朋友也是。嘴巴上说‘给我换一个新的’,其实她就只是喜欢把他们弄坏而已。对母亲来说,那就是完全掌控我的证明吧。所有我心爱的一切,在她看来都只是玩具而已。但是对我来说,他们都是我无可替代的宝物、朋友,……也可以说是我最初的情人。”

是在说以前的经历吧。亚历山大的声音像诗歌一样优美、清澄,又很沉痛。

“嗯……”

韦伯将鼻子以下埋进水里,发出闷闷的声音。半长的黑发漂浮在水面上。

“啊,老师,吃醋了?”

“……不是的。亚历山大,你说你知道自己以后会经历的事情,难道是作为你母亲的提线木偶,早就被规划好了的人生的意思吗?”

“啊、不是。我知道自己未来的事情是真的哟。……不过可能老师你说的事情也包含在内。毕竟我生存的环境和老师不一样……不像老师的这么单纯,很多事也不能由自己随意选择。周围都是敌人,围绕着继承权还有一大堆的战争,母亲也是如履针山呢。我不会让她永远控制我的,但是现在还不行。”

“……为什么以前,从来没有对我提过这些事呢?”

亚历山大并不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年。

——这一点,自己其实在最初见面时已经略微察觉到了。不属于十五岁少年应有的老练、成熟、以及那双鲜红瞳子深处偶尔悄悄滑过的一丝阴暗。他应该也背负着自己的痛苦和苦恼,那一定是比韦伯所背负的苦恼更加阴沉、黑暗的苦恼。韦伯甚至很难想象亚历山大生存的世界。那一定是什么时候被人暗杀也不奇怪、每日和阴谋与毒药起舞、所有人是所有人的敌人,一个地狱般的华丽战场。

然而他却一次也没有对韦伯提起过。自己明明早该察觉到了,却完全没有往深处去想过亚历山大的事,只是一味想着自己那点浅薄的苦恼,一味向亚历山大撒娇而已……

韦伯忽然觉得难过极了。

“对不起哦,老师。我不知道该找什么时机跟你说这些事。离开日本的日子从一开始就定了下来,那边是我自己的战场,我不想把你卷进去,让你遭受危险。”

清澄的声音震着韦伯的耳膜,将他从悔恨的思绪中拉了出来。

“总有一天,我会把家族的事情都处理好,不会再让母亲控制我。然后,我会来见你。说起来,一开始要不要对老师出手,我也很犹豫呢。但是,我还是忍不住。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忘不掉你了。从那时候以来我就一直在想老师的事了……想得不得了。”

(第一次……?)

韦伯的心头升起一个淡淡的疑问。不过暂时有别的情绪攥住了他。

“……骗子。”

“哎?”

亚历山大愣住了。

“你在骗我吧,亚历山大。因为、我不是你的青梅竹马,我甚至不是你国家里的人,只不过是暑假度假时偶尔认识的人,你聘请的家庭教师而已。我根本没有什么值得让你记住的地方。……等你回到你的国家之后,马上就会忘了我吧……”

韦伯的声音再一次哽咽了。

——多么不像话啊!他是吃醋了。他嫉妒亚历山大的那个青梅竹马的情人,嫉妒被亚历山大用那么温柔的语气提起,连形象也不知道的人。自己明明没想过留在亚历山大的心中,应该是这样的、可是……

“老师、为什么你总是、这么可爱啊……”

亚历山大热情而迷乱地在他的耳边低语道。好像韦伯不像样的软弱,反而煽起了他的兴奋。浴室里热气弥漫,亚历山大的声音里的热度却更高,仿佛烫伤了韦伯的耳道。一阵悚然忽然滚过他的背脊。他感到自己两腿之间的部分被亚历山大的手握住了,而亚历山大兴奋的性器则火热地抵住了韦伯的臀部。

是他所熟悉的节奏。可是,亚历山大的手随即伸向了以前从来没有碰过的地方。韦伯慌了。

“……亚历山大!等下、你在碰哪里?!?!”

“老师不是一直想和我做一些‘更激烈的事’吗。啊,不要挣扎。相信我,不会弄痛你,绝对、会让你很舒服的。”

他咬着韦伯的耳朵,连哄带骗地说。

“可恶……”

韦伯·维尔维特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那是被亚历山大支配着,摆出了屈辱姿势的缘故。他的上半身向前靠在瓷砖的墙面上,腰部向后突出,双腿分开,将自己从来没有给人看过的部分暴露在亚历山大的眼前。

亚历山大沾满沐浴液的手指,插进韦伯不曾被任何人碰过的、柔软窄小的洞口。

“啊……”

“老师,太紧了。再放松一点。”

亚历山大的指示支配着韦伯的感官。自己为什么非要听从他的指示不可呢?尽管在心里抱怨着,他还是照着亚历山大所说的一样尽量放慢呼吸、忍耐着不适感放松臀部的肌肉。

感觉到自己的那里被更多的手指撑开,因为润滑足够的缘故并不觉得疼,当然也没有快感。韦伯花了一段时间,渐渐适应了亚历山大的手指在他的内部划着圈子扩张的动作。

“……啊、亚历山大……什么……”

突然间,奇异的快乐像火花一样鞭打着他的神经。从未经验过的另一种快感——绵软、无休无止、仿佛荡入深深的谷底一样,细小的快乐波澜从身体深处未知的地方涌了出来。

“没什么,我找到了让老师舒服的地方呢。”

背后响起亚历山大带着鼻音的笑声。仿佛要向韦伯验证他的话一样,埋入他内部的手指再次向同一个位置发起进攻。

这次,甜美的潮水从深处一气涌了出来,几乎融化掉了韦伯的感官。他意识到自己男性的部分也在这种快乐中渐渐地立起来,同时,他又感到后面的洞口已经变得像女孩子的一样柔软而微微绽开了。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我可是男的啊!

和牢骚满腹的心声相反的是,从口中发出的却是不像话的可爱喘息。

那是听在自己耳中都觉得煽情、从而使得他益发羞耻的,近似女孩子的声音般高亢、鼻音很重的娇啼。

“啊嗯……”

这声音让亚历山大益发兴奋。

“老师、可以吗?……我要进来喽。”

美少年的低声,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让韦伯感到充满了雄性的色气。听着耳边的嗫嚅,甚至好像马上就要到高潮了。

“啊、啊……!!”

不过,即使经过了充分的润滑和准备,那里毕竟也还是一块从未经历过开垦的处女地。分量感十足的、亚历山大坚硬的肉棒,一点点分开韦伯那紧窄的入口,借着沐浴液的润滑,摩擦着窄小的肉壁向深处推进。

“呜……”

韦伯的眼角渗出泪水。

然而,这样的事实也给了他的心以喜悦。自己正在被亚历山大征服——本来作为男人来说,应当是感到屈辱自尊被刺痛的一件事,此刻却不由分说地为他带来了强烈的喜悦,甚至初次被进入的不适感也被这种喜悦感给盖了过去。

我是男的啊!太不像话了、我可是男的啊……心中一隅聒噪地吵个不停,韦伯的行为却是坦诚的。韦伯自己抬起了腰,让亚历山大抬起他的一条大腿,抱住腰把他转了半圈。

这样的体位让两个人的下半身更加紧密地贴合在一起。韦伯用两只手勾住亚历山大的脖子,向有生以来最初占有了自己的男性——也是他人生中最初的爱人——索取接吻。

 

“老师,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吗?”

“啊?……你是说第一次过来面试家教的时候吗?”

 

情事之后,并排躺在亚历山大卧室的大床上。韦伯回答道。他当然还记得,按着约好的时间第一次踏进这间公馆时,满面笑容和自己打招呼的美少年。

“不对哦。在那之前我们就见过面了,你真的不记得了吗?大概是那一天的两周前,在公馆前面的那条路上,我和老师见过一面。那天也在下雨,你穿了一身黑色的正装,没有打伞——还记得吗?”

被亚历山大这么一说,韦伯好像也有个朦胧的印象。

——那天,是因为参加葬礼才度过桥去了平时很少会去的老城区。在山丘上的陵园里结束了仪式以后,因为想一个人呆着,所以独自在路上走了一会儿。察觉到时自己正走在陌生的街道上。沿途都是一丛丛的,漂亮盛开的紫阳花。

石子铺成的路面上没有一个人,这时候迎面走来一名美少年。当时的自己心中空落落的,并没有去在意周遭的事物,隐约记得的是好像被对方叫住了。

“你,叫什么名字?”

在失魂落魄的自己开口之前,对方又突然开口道。

“韦伯·维尔维特。……你是韦伯·维尔维特对吧。”

在自己觉得奇怪而想要记住少年的面容时,他的身影已经消失了。因为是短暂的相遇,回想起来还以为是自己在葬礼前后忙得太累而精神恍惚了。被亚历山大这样一提醒,韦伯才突然想起来。这么说来第一次见面他就叫了自己的名字,也和亚历山大“知道自己未来经历的事情”有关吧。

“想起来了吗?你当时的样子,好像丢了魂一样呢。”

“嗯。……当时我刚刚从葬礼上回来来着。”

“是谁的葬礼?”

“是我的父亲。……嗯,我一直以为自己很瞧不起他呢,其实根本不是那样。我真是个笨蛋啊。”

现在不是说这种事的时机吧。要说这种事不应该在这种场合下吧。自己赤身裸体,刚刚结束一场性爱,和亚历山大并排躺在卧室的大床上。

这让他有种奇妙的感觉。父亲的逝世明明确实给他的心蒙上了阴影,现在由自己的口中说出,却有种陌生感,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事情。又好像自己和之前的韦伯·维尔维特已经不同了,变成为了另一个人,所以他才能平心静气地评价着过去的自己。

“我真的是个大笨蛋啊。……一直以来,我都很想得到他的认可不是吗。就是因为害怕得不到认可,我才一直假装不在乎他。我明明是个笨蛋,却连承认自己是笨蛋的勇气都没有。真是,太没用了。”

“可是老师,现在不是也能做到了吗。”亚历山大在身旁低语,“我就是喜欢老师这种地方呢。”

“我的……什么地方?”

“对自己不满足,一直在成长。你的精神非常纯粹,永远也不会腐朽,这可是美好的品质呢。”

——为什么他说得好像连自己的灵魂深处都看透了一样呢。韦伯甚至觉得,这正是他一直以来都渴望听到的话语,最适合他的褒奖。

“亚历山大。”

“嗯?”

“为什么这种时候了还要叫我老师啊?我明明早就算不上是你的私人教师了不是吗。而且你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到时候我就不再是……”

“老师永远是我的老师啊,对我来说,老师是特别的。”

亚历山大打断了他的话。

“那……将来,我也还会是你的老师吗?你是知道的吧?”

韦伯故意用了若无其事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这时候他也不知道,他更在意的,究竟是未来的自己会变成什么样人,还是自己将来还会不会出现在亚历山大的生命中了。他有些忧伤地盯着天花板,忍耐住胸口那种酸酸的感觉。亚历山大支起身子,从韦伯的上方俯瞰着他,仿佛要让他的双眼永远记住自己的脸庞一样。

“是啊,我知道的。老师永远会是我的老师哦。而且,你也永远是我的情人。”

韦伯的鼻子忽然一酸。

“说起来。我想听老师说一次。老师还从来没对我说过呢。”

“……什么……”

“老师,你喜欢我吗?”

“那种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嗯啊。不过我还是想听你亲口说出来。”

鲜红的瞳子映着韦伯的双眼,仿佛也要在他的灵魂中留下烙印一样。

“老师,喜欢我吗?”

“……喜欢。嗯,我喜欢你,亚历山大。”

非常不像话,自己在哭泣。自己也知道这样有多不像话,也完全知道自己哭的样子有多狼狈。但现在也只能像个孩子一样地,眼泪不停地从眼睛里流出来,嘶嘶地啜泣着。

“呜……呜呜……”

亚历山大用赤裸的胳膊抱住了他,用舌头舔去韦伯脸上的泪水。

“再过三年……也可能是五年,我一定会来见你的。等着我好吗。我绝对绝对不会忘记你的。你也不要忘记我啊。”

“嗯。……呜、呜呜……”

亚历山大拿他没办法似地苦笑了。少年的目光飘向窗外。刚才那么大的雨,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止住了。好像奇迹一样,从厚重的云层之间落下一缕阳光,明亮、透明、如梦似幻,照在水渍斑斑的窗玻璃上。他忽然觉得一定要让韦伯看看这副景象。

 

“老师,你看窗户外面。……看啊,雨季好像快要结束了呢。”

 

·5·

 

“——骗子。”

在研究室的公共吸烟区吸烟时忽然掉链子了,思绪一瞬飘向了很远的地方,好像发呆了很久,又好像只有一瞬间。回过神来,韦伯对面的同事露出一脸怀疑的表情。

“对不起。自说自话而已,走神了。——你刚才跟我说什么来着。”

“算了吧,跟你这种人聊天简直是吃力不讨好。”同事悻悻地说着,见韦伯从对面的椅子前站起来,问道,“韦伯,待会要回去了吗。”

“哦,回去之前我先去学院大厅一趟,今天研究室新来了几个学生,姑且记一下脸。”

“好亲切啊。明明是研究室主任了却完全不摆架子呢。你就是这样才被评上‘全学院最让人想睡的男人’第一名的?”

“……fuck……是谁搞出这个调查来的……”

“别这么说嘛。别人都很羡慕你哟。这么年轻又能干。”

不知道多少女学生在刚进学院时就对这位年轻的教授一见钟情了。韦伯·维尔维特——他今年25岁,以这个年纪成为教授和研究室的主任几乎是不可思议的,也在学校里引发了很高的话题度。人们都说那是位年轻的教授,总是叼着雪茄,长发长身,眉宇间一副没好气的样子,但其实相当会体贴人,工作上无可挑剔。只是个性有点别扭罢了,熟了以后你会发现这也是他的萌点。

——他看上去是个非常令人羡慕的男人。但只有韦伯自己知道,这只是装腔作势的结果罢了。

 

十九岁的那个夏天结束后,像从一个隐秘甜美而又悲戚的梦中醒来,谁也不知道韦伯·维尔维特身上发生的变化。

和亚历山大分别后,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每夜入睡时,热切的疼痛折磨着他。

他伸出手,回想着亚历山大曾对自己做的事情,一边模仿着他的动作,将自己的欲望释放出来。但是这也于事无补。身体的深处依然钝重、火热、疼痛,连肌肤都在出汗。

亚历山大给他带来的影响,就像一颗种子,落入他心房上那厚厚的、湿润的泥土里,一直落到最深处,几乎触及了灵魂。在那里播下了一颗细芽。日日夜夜,即使在少年从他的生活中消失后,也依然独自生长着。

秋天过去,冬天来临。当冬雪覆盖整个城市时,被教会了情欲的身体终于逐渐恢复了平静。韦伯又回到了和亚历山大相遇之间,几乎没有什么性欲的状态了。从欲望的折磨中挣脱出来,心灵有种久违的轻松和平静。

这时候,他才忽然意识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几乎不去想亡父的事情了。

曾经压在他心上厚厚的阴云,那些毫无出口的愤怒、彷徨和丧失感,在他为亚历山大所给予的热度所折磨时,不知不觉被驱赶到了心的角落里。仿佛已经是很遥远、无足轻重的事情了。

这就好像是——在不知不觉间,他的身体和心灵一道悄悄地长大了。

——就连母亲和周围的同学也察觉到了他的变化。

“啊,韦伯最近又长高了啊。成长期?你这成长期也来得太迟了吧?!”

 

——距离和亚历山大分别已经超过五年了。那时候他对自己说的话,如今也依然在走神的时候,不经意自心底回响着。

“我一定会来见你的。等着我好吗。我绝对绝对不会忘记你的。你也不要忘记我啊。”

——那当然是骗人的话啦!谁会把那种话当真啊!谁会抱着那种思念去活个五年十年一辈子啊!

“骗子,骗子。谁会一直想着你啊,笨——蛋!”

韦伯不禁满腹牢骚地小声抱怨起来。这是他独特的小毛病,工作的时候虽然很能干,可是偶尔会走神,嘴里还嘟嘟囔囔说些什么。同事和学生们也都习惯了他这一点,见怪不怪了。

从研究室的门厅走出去,下台阶的时候,韦伯抬头看了一眼天。今天是晴天,天空蓝得无边无际,一丝云也没有,秋高气爽。这让他不禁想起,雨季确实已经结束很久了。

走进学院大厅,落地窗旁几位年轻的学生正等待着他。新进入研究室的这一批学生,都对这位传说中的教授满怀期待,正叽叽喳喳地小声讨论着关于他的轶事。看见韦伯的脸才噤了声。

新鲜而年轻的脸庞中,忽然有一双火红的瞳子闯入了他的视线。

“啊……”

韦伯·维尔维特呆站住了,雪茄从他的手上跌落下来。

他吃惊得说不出话、做不出任何的反应。反而是少年离开人群,主动朝他走了过来。

“好久不见了,老师。那个,一开始我都不敢认你呢,你的成长也太快了。”

高挑英俊的少年含笑地看着他。

——亚历山大也长大了,变得比过去还要英俊貌美,鲜红的眼眸和头发,比窗外的红叶还要艳丽,在韦伯的视线中燃烧着,摇荡着他的心旌。

“应该说——嗯,老师。我回来了。”

 

END

 

因为没有宙斯的加护

亚历山大少年普通地成长了。

并没有变成红熊并没有变成红熊并没有变成红熊并没有变成红熊并没有变成红熊并没有变成红熊并没有变成红熊并没有变成红熊并没有变成红熊并没有变成红熊并没有变成红熊并没有变成红熊并没有变成红熊并没有变成红熊并没有变成红熊并没有变成红熊并没有变成红熊并没有变成红熊并没有变成红熊并没有变成红熊。没有(非常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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